不确定,是伴随基础研究的一个关键词。不是每一个研究设想都绝对正确、每一次实验都一定成功、每一个细微研究方向都会有产出。潘雷霆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和团队在大大小小的实验中遇到过多少曲折。

“很多应用型研究目标导向非常明确,而基础研究往往不是这样。因此要做顶层设计是很难的。”但在潘雷霆心中,基础研究的最大魅力,也恰恰在于这种不确定背后的无限可能。

“很多颠覆、原创的研究成果,往往是在不经意间产生的。一些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故事就是最鲜活的例子。因此,用一套框定的考核评价机制来‘引导’我们的研究,这是否合适呢?”潘雷霆说。

科研的苦劳与功劳,究竟如何衡量

湖南大学化学化工学院教授王双印始终记得多年前的一次经历。那时,他在美国做博士后,美国能源部在验收他导师的一个项目时,除成果外,还特别看重通过该项目培养了多少学生,学生的培养质量如何。

这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基础研究项目应该重在过程,结果应当是顺其自然的。”他认为,尤其是一些原创的基础研究,往往有着相当程度的失败风险。有的时候,即使失败了,在研究过程中也锻炼了学生开展原创研究的能力,提升了科研素养。

王双印自己也有过这种经验。“一次实验没有按之前的设想获得成功,却意外地开拓了一个新的视角。学生们沿着这个方向,可能就会有不一样的惊喜和收获。”

不是每一次科研都如此幸运。“实际上,在培养一个基础研究人才的过程中,三年、五年不出成果,都是很正常的。”王传毅坦言。

他也观察到,在当前的评价机制下,学术圈确实存在一味追逐热点、依靠“短快”出成果的现象。“做热门研究,一方面发表论文更容易,另一方面,从事的人多,成果被引用的概率也就更大。后果是涌现出大量既缺乏原始创新又不能满足国家需求的高影响因子文章。”

与此同时,那些很难快速或直接产出成果的“冷门”领域,虽然蕴含着最具颠覆意义的创新可能,但研究者却往往知难而退。

面对这样的局面,基础研究中的“苦劳”与“功劳”,该如何衡量?

“也有很多科学工作者非常负责地对待学术研究,一方面正在做有固定时限、能按期出成果的项目,一方面也为自己长线的学术生涯不停地做积累。”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研究馆员刘筱敏认为,基础科研呼唤更多“长短结合”的评价机制和评价体系。

王双印的感受是,基础研究中的“苦劳”,更多是“强调原创”,“是否观测到新的现象,揭示现象的本质,开发新方法探究本质,指导应用研究”。相应地,评价机制也应该向这一方面靠

“基础研究不宜盲目追求热点,即便是热点方向,也需要冷门视角。”秉持这一理念,王双印和团队开拓了电催化剂缺陷化学的研究视野,开展了“认识缺陷—构筑缺陷—利用缺陷”三个层次的系列研究,形成了自己的研究特色。

容错机制,一件考验智慧与胆识的事

“读博士的时间一般是5年。看起来不短,实际上真的不长。”一位带着10个学生的“双一流”大学教授对记者掰着手指细数,“第一年学基础知识,第二、三年进实验室开始做研究,第四、五年就要考虑毕业了。研究不顺利的话,还可能延迟毕业。你还敢让他从事那些‘没谱’但具有探索的研究吗?”

这是基础研究者普遍面对的难题,被不少导师笑称为“不仅是考学生,也是考老师”。为了让学生顺利毕业,不少导师会因人制宜、精心统筹:让一些有毕业压力的学生从事“短快”研究,另一些则去研究更具挑战的“大难题”。

前几年,各高校博士毕业要求水涨船高。而几年,随着破“五唯”呼声渐强,国内许多高校逐步放宽了博士毕业要求,让不少人松了口气。但另一种普遍的声音是,一个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容错机制,太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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