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意识形态的重要领域,包括影视在内的文艺事业历来被高度重视。近期,中央宣传部等五部委联合下发《关于加强新时代文艺评论工作的指导意见》,特别提出了新时代如何开展文艺评论的指导性纲领。这一方面是过往相关政策的延续,文艺评论在任何时代都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功能和作用,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指导意见特别强调了新时代背景下,文艺的形态、背景和效应方式都在全方位地发生着深刻改变,但文艺影响社会,塑造灵魂,特别是对于青少年精神世界的影响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渗透和浸入到社会和个人的方方面面。文艺的概念、范畴和影响已经大大扩展了,文艺评论是否跟上了形势,能够很好地发挥本应承担也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使命呢?
一位影视资深专家曾指出,人们每天接触最多的娱乐信息,其中大多数,甚至超过80%的内容直接或间接与影视相关。在当代所有文艺类别中,影视占据了最为显著的位置,以影像和各类演艺为特征的艺术形式尤其受到青少年拥戴。一些当红明星拥有巨量粉丝,其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所产生的惊人效应是传统艺术无法想象的。这是当代娱乐文化的一种现象、一种景观,自有其存在的文化与心理基础。但也出现了像吴亦凡这样的所谓顶流明星失德违法,锒铛入狱的案例。吴亦凡触犯法律,咎由自取,但令人瞠目的是,在一个较长的时间里,吴亦凡的行为被纵容和宠溺着,甚至几位颇有名气的圈内人堂而皇之地为其不堪行为张目,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和目的,这已经超出了伦理底线。五部委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文艺评论应坚持正确导向,注重社会效果,弘扬真善美、批驳假恶丑,不为低俗庸俗媚俗作品和泛娱乐化等推波助澜。因而,文艺评论的重要责任,在于影响和形成一种良好社会风气,对于吴亦凡等人的乱象应该早些旗帜鲜明地遏制。针对影视圈乱象,政府和行业出手较多,评论界相对滞后。“失语”和“缺席”的原因,一方面在日益多元的社会文化语境中,存在各种观念和观点,客观上存在选择和甄别的困难,需要远见卓识和选择的勇气;另一方面,过度的商业化运作,形成了“饭圈”等新的所谓话语圈,评论家失去了原有的受尊敬的位置,其观点也常常淹没在排山倒海般的饭圈文化里。《意见》提出文艺评论需正本清源,起到应有的文化引领作用,可谓鞭辟入里。
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影视艺术已经被国家纳入中小学课堂,通过合理的课程设置,学生可以从小接受正规的媒介教育,熟悉影像、偶像、明星、媒介及媒介的运作等知识,学会正确看待媒介和自身的关系,这或许有助于减少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非理性追星等现象。但通过有效的影视评论引导和营造良好的社会风尚,也十分必要。对于影视评论者来说,有正确的意识,秉持社会良心和责任感,敏锐地发现问题,敢于臧否,甚至逆流而上,表现出自己鲜明的态度。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剜烂苹果”的工作。学校可通过媒介教育,提升青少年的认知能力,评论者应该自觉承担起提高全社会国民素养与审美水平的重任。
以上从宽泛意义上谈论评论的作用,影视评论的主体对象还应是创作和作品本身。《意见》倡导“批评精神”,提倡开展专业和权威的评论,改进文风,以理服人,提高文艺评论的说服力。这包括两个方面的内涵:一方面,评论要尊重艺术规律,建设性地开展文艺评论,所谓“是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在什么范围发生就在什么范围解决”,通过学术争鸣形成创作、评价和审美共识;另一方面,评论要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不能简单化、概念化,要使评论能够入耳、入脑、入心,使评论真正达成影响,而不是自说自话。
以近期在社会效益和票房收视都卓有成就的弘扬主旋律电影、电视剧为例,《流浪地球》《中国机长》《觉醒年代》《山海情》《理想照耀中国》等突破了以往创作的模式,自觉地将富有感召力的主题与主人公的个人生活、情感和命运,以及时代感鲜明的叙事类型更为紧密地结合。《山海情》逼真再现了特定时代西海固真实的人生与人性。在《觉醒年代》中,观众看到了还原到宏大历史中栩栩如生的人的存在与抉择。《流浪地球》《金刚川》等以鲜明的类型特征和强烈的视听效果,呈现出血肉丰满的形象,表达了各自不同的主题。这些影视作品被评论界广泛深入地评析和赞誉,并梳理出成功的创作规律,成为中国影视创作的成熟路径。但也要看到,同样主题的影视作品,特别是国产电影数量较多,却往往陷入同质化的窠臼,既不能被市场认可,也很难真正产生社会效益。有些作品反而因为艺术表现不佳,妨碍了意义传达,使得故事和人物变得虚假不可信,伤害了主题的表达。好的内容与主题应该有好的表达,如情感的真挚、人性的合理、形式的贴近等。影视创作如此,影视评论亦是如此。观众不能忍受公式化、概念化的电影,同样也不能接受公式化、概念化、苍白无力的口号式评论。
提到电影评论,人们会自然想到法国新浪潮时期特吕弗那一群年轻人,十几岁就通过评论开辟了世界电影的一个新时代;也会怀念中国左翼电影时期,王尘无、夏衍等人的评论,代表着中国电影和革命意识的觉醒;还会感怀钟惦棐先生和新时期电影评论所带来的思想解放。电影评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关于电影的一点点事,从宏观角度看,关系到民族、国家的精神建构,从行业角度看,关系到电影事业的发展,自然也关系着人的精神的塑造。当下的文化形态和影视局面比之前要复杂得多,在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是评论者,众声喧哗下,评论者必须思考,如何实现正确的价值引领,并使评论真正走到人们的心里。虽然需要特吕弗、王尘无、钟惦棐这样的杰出人物,但更需要从事影视评论或相关工作的人积极参与、积极发声,将其作为一种使命与责任。(王宜文)